最后两个人没吃成火锅,显然是没心情了。
池离大概猜到温槿那边是什么事,病魔缠身的患者随时可能加重病情,当初车祸他眼睁睁看着父亲先死,没过两天,情况本慢慢好转的母亲突然心脏停跳,一瞬间就跟着去了。
手头上的经济缩紧,连偶尔放纵一把的心情也没了,恰好路边有家热腾腾的铺子,红底白字的旧招牌上写着馄饨、水饺的字样,两人就抱着温饱就行的想法走进去了。
“要点儿啥?”
店老板是个脸色黝黑的老汉,进来时正拿着条毛巾擦桌,小店不大,墙壁灰扑扑的,头顶的风扇露出电线,扇面上落满了灰尘,但吃饭的地收拾的还算干净,用的一次性碗筷。
温槿比他还没讲究,找了个靠马路的桌就坐了。
池离扫过一眼贴在墙上白纸黑字的菜单“两碗大份馄饨。”
“好嘞。”
“等会。”,温槿喊住老板,她盯着菜单看见了什么,眼睛突然一亮,语气变得欣喜。
“我不吃馄饨了,给我来份汤圆,要豆沙馅的。”
“这就去,稍等。”
老板点头答应,走到灶台前添了把煤,开始忙活。
池离皱着眉问她:“你这样吃得饱?”
“在公司那边其实也吃了点,肚子不算饿。”
他不好多说什么,深深看了她一眼。她瘦到手骨节分明,常熬夜与劣质化妆品让她皮肤不好,一点点消耗着原有的良好底子,眼尾有一两丝起皱的纹路把双眼皮勾勒得很深,给了她另一种有韵味的美。
老板很快拿东西上桌,洁白透明的汤水冒着热腾腾的气,渗入骨头里的凉气被蒸干,两个人发僵的手脚慢慢有了温度。
池离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,一口咽下后才下一口,对味道没要求,像是为了温饱的机械性操作,不怕烫似的。以前家里教的,食不语,不能在吃饭上浪费时间。
温槿比他多了几分人性化的优雅,汤圆盛在勺上,用筷子轻轻划开皮,粘稠发腻的糖汁一下子流了出来。她小心地吹了吹,咬住勺子末端吸吮,涂着口红的唇被油水滋润后红的发艳,饱满的唇珠柔软、糖汁挂在唇上,有甜味,又被她用舌尖慢慢舔尽。
池离多看了几眼,女人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,但要人懂,那些寄托于某个平常肢体动作,背后却有着万分惹人遐想的性味。
可惜他其实不太懂,这方面远落后于同龄人的他需要补课,捡起这些有关于欲望的混浊知识。但人生来有一种劣根性,会本能地追求某种低级直接的刺激。
池离到现在毫无察觉,忘了他从不会把目光在一个人脸上停留太久,教养告诉他那不太礼貌。
温槿察觉到池离的目光,看他空空碗底,笑了笑,“还吃这么快?又没人监督你。”
他愣一下,把视线挪开落到灰白的墙上,喉咙不自觉地起伏,他把手扶在桌上站起,闷闷地说,“我去结账。”
温槿把少年懵懂的异样看在眼里,唇角止不住的上扬,样子艳丽。
一两次不致命的刺激被伪装成她的不经意,她从中找到了莫大的兴奋感,神经在太阳穴附近跳动,他的正经一如既然,哪怕置身黑暗也不变,这让温槿想到了两人短暂的过去。
她恶劣地生起一股脱胎于占有欲的欺负欲,想挑逗他的正经,抽丝剥茧地打开他的提防。舌尖轻巧而灵活地卷尽红唇上甜腻腻的糖汁,胸腔里那颗阴暗的心因此美得化成一摊烂泥。
……
池离买好了账,在外面吹风。过一会儿,温槿从店里出来,站在他左手边。
“晚上去我哪儿住吗?”
池离:“不方便,时间早,站台有车。”
“呵,也没说不方便。”,温槿笑了声,意味不明,“你以前是不是叫我姐姐来着?再喊一声我听听。”
他猛地呛了一下嗓子,看着温槿连着眨了好几下眼,满脸困惑。
“哈哈,逗你玩的,哪有姐姐在弟弟面前哭成那样的。”
她再次扔掉优雅与成熟,笑得肆意。好一会儿才收住了声,语气慢慢静下来,“今天谢谢你,我很少那样,挺丢人的。”
“嗯。”
池离点了点头,风刮乱了刘海,露出一双沉静的黑眸,他犹豫了几秒,才开口说:“刚开始我一个人也哭过。”
“那真好,有人懂我了。”,她脸上的笑滞住,低头揉了揉眼睛,声音轻到听不清,像远处的一抹风,“好像只有你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“有事打我电话。”
马路一头有车要来,他把买来煮火锅的菜塞到温槿手里,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路上小心。”
“好。”
车在站牌停了很短,他就走了。
温槿站在台阶上,小铺子的灯昏黄,手里的菜拎着沉甸甸的,勒得手生疼。
她这次绝不放手,一把捏的紧死。
……
路上思绪莫名的乱,脑海里浮现出女人苍白而静美的脸,他想这次重逢似乎让他们的关系比起以前更好,因为苦难,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,抵御即将到来的寒冬。
这样的关系有些模糊,是被同类吸引,或是与利益挂钩,说不清了。
池离摇摇头,想起温槿抱他哭时温暖柔软的触感,他就突然觉得那些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了。
夜里十点多到家,走一段摸黑也熟悉的路。小区门口安保室里的老大爷早早地缩紧了被窝,眼瞅着睡熟了。
他心里一沉,打扰他人美梦绝不是什么好事。他只好抱着侥幸的心思在锁头上摸了摸,锁是松的,挂在门上装个样子,轻轻一推门就让开了。
池离松了口气,小心地推开门,吱吱呀呀地动静没吵醒大爷,进了小区。
他熟悉地往小区最角落的那栋楼走,夜里的旧校区更添几分阴暗的冷,野猫躲在草堆里叫,隐隐约约有了些恐怖的氛围。
池离不是很怕这些,他径直走进楼,一切和平常一样,直到他把钥匙送进锁孔,用力把生锈的锁轴撞开后,门往外开了一道小缝,屋子里漆黑一片,一封白色的信纸如雪片般轻盈地飘下来,从他眼前略过,掉到他脚边。
他困惑地捡起信,那信封里很薄,很新,油料印刷的气味都还在,里面却几乎是空的,
他打开,抽出一张四四方方的便签纸,粉红色的,再常见不过。
把纸翻了个面,字浮现眼前。
“池离,你是我的。”
他手一抖,纸又掉到脚边,落到了积了污水小水洼里,湿了边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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